内容提要：

1、今年以来，在SWIFT国际支付中人民币占比下降，美元占比增加；

2、近8年来人民币国际支付比例都未取得向上突破，严重滞后于国际贸易占比；

(资料图)

3、我们对国际支付的概念存在误解，非贸易国际支付增长严重滞后；

4、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对国际支付的影响很弱小；

5、人民币国际化进展缓慢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不能自由兑换和自由投资。

一、今年以来，在SWIFT国际支付中人民币占比下降，美元占比增加

近日，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发布了2022年10月份的国际支付数据。从中我们发现，这两年美元的国际支付比例在上升，人民币的支付比例在下降。这与我们平时看到的一些信息，比如说我们的商品进出口国际占比在不断扩大，俄罗斯与我们的贸易去美元化使用本币结算促进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我们与越来越多的国家互换人民币扩大人民币结算比例等等，似乎在逆向发展。

但数据确实如此。2022年10月，人民币在SWIFT中的支付占比为2.13%，比9月份减少了0.31个百分点，比元月份减少了1.07个百分点，比去年9月减少了0.06个百分点，比去年1月份减少了0.29个百分点。

而美元在SWIFT国际支付中的占比，却从2021年1月的38.26%增加到2021年9月的39.45%，到今年1月份继续增加到39.93%，10月份达到了42.05%，为疫情以来的最高占比。

在10月份的国际支付中，美元仍是全球第一名，人民币还是第五名，但美元的领先优势从去年初的35.84个百分点扩大到了39.92个百分点。第2-4名仍然是欧元、英镑和日元，在SWIFT中分别占比34.43%、7.85%和2.95%。

二、近8年来人民币国际支付比例都未取得向上突破，严重滞后于国际贸易占比

实际上不仅是这两年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占比没怎么提高，从笔者搜集整理的2014年以来的国际支付数据观察，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也基本上在做箱型整理，没有稳定地突破上轨。

从上图中我们可以观察到，8年来人民币在SWIFT中的支付占比，基本上在1.6-2.5%之间上下波动，2016年1月为2.45%， 2021年2月为2.42%，3月为2.49%，6月为2.46%，均接近上轨；2021年12月和2022年1月分别为2.7%和3.2%，短暂突破了上轨，但2月份就大幅回落到2.23%。10月份的支付占比已经比2月份的峰值回落了三分之一。

但这8年来，我们的商品进出口额在全球国际贸易总额中的占比，却有大幅度的提升。2014年，我们的进出口总额为4.16万亿美元，在全球国际贸易总额中占11.2%，2019年进出口总额为4.58万亿美元，在全球国际贸易占比增加到12.3%，2021年进出口总额为6.05万亿美元，在全球国际贸易占比增加到13.8%。8年间，我们的商品进出口额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增加了23.2%，但人民币在SWIFT中的支付占比与贸易占比的比例，从2014年的18%下降到了2021年的16%。

三、我们对国际支付的概念存在误解，非贸易国际支付增长严重滞后

国际支付中，人民币的支付份额似乎提高缓慢，似乎与大家感觉到的我们的国民经济快速发展不太匹配，主要原因是我们对国际支付的概念存在误解。

中文媒体绝大多数涉及人民币支付比例、人民币国际化的新闻、信息、评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或者回避了国际支付的概念。我们都习惯于用我们增长比较快的进出口贸易占比来对比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占比。

但实际上，国际支付不仅包括贸易支付，还包括大量的非贸易支付。商品进出口支付，仅仅是国际支付的一小部分，国际支付还包括：服务贸易支付（包含知识产权、游戏支付）、国际借贷支付（借款、还款、支付利息）、国际投资（FDI和资本市场投资）、侨汇、旅游、留学等等。包括用苹果玩个游戏充值，买卖股票，交易比特币等等都必须经过国际支付。

比如，2021年通过SWIFT系统进行转账汇款的金额达140万亿美元，而全球的商品进出口总额只有43.8万亿美元，仅占到其中的31.3%，不到三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与进出口贸易对比，我们的非贸易国际支付增长是严重滞后的。

实际上资本市场的国际支付规模可能远大于进出口贸易支付规模。我们这样一个对资本项目管制非常严的国家，2022年8月末，境外机构持有境内金融市场股票、债券、贷款及存款等金融资产规模合计近1.5万美元。2022年6月末，我国银行、企业等市场主体持有的对外资产余额5.9万亿美元。这些资产一年买卖一次，形成的支付金额就会超过14.8万亿美元，是我们2021年商品贸易总额的2.4倍。

我们在商品贸易快速发展的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我们的资本项目并未放开，外资投资我们的资本市场、我们投资外国的资本市场，是受限制的。比如2014年，国际资本对我们的直接投资（FDI）为1296亿美元，占全球FDI的10.9%。到2021年，我们收到的FDI为1734亿美元，在全球FDI中的占比下降到10.4%。

与此同时，这两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出境旅游、外国人入境旅游的人数也急剧减少，我们出国留学的人数这两年也有所减少。这实际上导致了在我们中国产生的国际支付中非贸易支付增长明显低于进出口贸易的增速。

四、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对国际支付的影响很弱小

为了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央行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推进我们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随着我国进出口贸易持续快速发展，人民币跨境支付量稳步增长，2022年1-9月CIPS处理的人民币支付业务308.62万笔，金额达70.63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28%和21%。

该系统2015年上线以来覆盖范围持续扩展。截至2022年10月底，CIPS系统的参与者已达1347家，分布于全球107个国家和地区，服务遍及全球3900多家法人银行机构，覆盖全球180多个国家和地区。

但相较于SWIFT 支付系统，CIPS还非常弱小。2021年，CIPS日均处理业务约1.34万笔。而SWIFT的日均处理的业务数量高达4200万笔，是CIPS系统的3100多倍。这意味着，CIPS对国际支付的影响力，只有SWIFT的万分之三。要助力人民币国际化，CIPS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也因此经常有网友说，用SWIFT中的人民币支付比例来衡量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地位，因为没有计入CIPS，所以严重低估了。其实这就是没有弄清楚CIPS与SWIFT的市场比例。从支付金额来讲，2021年SWIFT处理了140万亿美元支付量，CIPS支付处理量只有7万亿美元，仅为SWIFT支付量的5%。

事实上，国内大多数机构和个人的对外支付，基本都通过CIPS的支付处理，但其中既有人民币，也有美元、欧元等外币。人民币收款账户属于参与CIPS系统那3000多家银行的，CIPS就直接支付了，账户不在CIPS合作银行范围内的，以及所有非人民币支付，都要中转给SWIFT进行支付。所以CIPS中人民币的直接支付量，实际上并不多，估计不会超过25%吧，大部分还是只能收单然后中转给SWIFT。这也是CIPS至今从来不公布各币种支付比例的原因。这样算下来，实际上CIPS的人民币支付在全球人民币支付中的占比，影响基本在四舍五入范围之内。

五、人民币国际化进展缓慢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不能自由兑换和自由投资

我们都知道，为了人民币币值稳定和金融安全，我们的人民币至今并未放开自由兑换，对资本项目下的资本流入和流出，也是高度控制，有限额的。所以人民币分在岸和离岸两种。外国人一般只能持有离岸人民币，可以在中国香港资本市场自由投资。进入内地，只能通过QFII、RQFII和陆港通。

但投资美元资产、欧元、英镑资产，甚至加元、澳元资产，都是毫无限制的。这就是真正的国际货币和人民币本质的区别。

不能自由兑换、不能自由投资，你拿着这样的货币，如果又不进口该货币的商品，基本上就没什么价值。这就是从本质上、根本上牵绊人民币国际化的原因。既要走向国际，又害怕完全国际化后会冲击金融安全；既希望CIPS系统快速发展，让我们在国际支付上不会像俄罗斯一样受制于人，又因担心金融安全不敢从根本上放开人民币助力其发展。所以人民币国际支付比例问题，表面上是经济问题，支付技术问题，其实央行考虑的是国家主权问题、金融安全问题。

【作者：徐三郎】